去年12月，无数中国人在超市、电商平台上寻找黄桃罐头，让这个源自东北的“神秘力量”成为全国顶流。4个月后，黄桃罐头的热潮在国内慢慢平息，中国罐头却在大洋彼岸一跃成了新的流量商品。事实上，生活中不算起眼的罐头，早已成为了中国食品工业最重要的出口产品之一。中国罐头工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，2022年，我国罐头出口量达312.5万吨，出口额68.9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474亿元），分别同比增长12%、22%，出口量和出口额均创下近年来新高。然而，火爆的生意背后，中国罐头在海外的境地却不算美妙：规模化的产业带已经形成，但在国外更多是有销量、没品牌，国内消费者对罐头的热情被半成品替代，不少厂家都在做着代工、贴牌生意。在出口额涨到500亿元后，中国罐头企业开始思考起小小罐头背后更多的可能性和机遇。

在海外，罐头成为新鲜果蔬“平替”

　　“蔬菜都快比黄金贵了。”法国巴黎生活的栗兰说，前几天自己去超市购物，发现西红柿的价格已经涨到了每公斤5欧元，黄瓜3欧元一根，菠菜都涨到了每公斤5.9欧元。据法国国家统计和经济研究所数据显示，2022年法国人的平均月薪为2340欧元。5欧元/公斤的西红柿，确实算得上是“奢侈品”。西班牙国家统计局也在今年3月公布了一组数据，表示今年2月西班牙食品和非酒精饮品价格同比上涨了16.6%。国外的社交平台上，不少英国网友都在吐槽家附近的超市货架是空的，英国进入了“食物短缺时期”。

　　通货膨胀的压力下，不少人都缩减了在饮食上的开支。IRI（美国信息资源公司）在2022年的一项消费者调查显示，35%的消费者正在削减在餐厅的开支，在家做饭的比例为78.8%。

　　减少出门吃饭的频率和吃蔬菜的次数，是不少受访对象的策略，同时，不少受访对象也开始寻找起了更加平价的新鲜果蔬替代品——罐头。选择在家下厨的美国人，也寻求起了罐头的帮助，“预制半成品能更快完成一餐”。

　　栗兰说：“身边不少人都在买番茄罐头，一看产地还是中国新疆。”英国《太阳报》也在官网上推荐起了罐头食品：“罐头食品营养又健康，是物超所值的选择”。海外的Reddit论坛上，3.3万人汇聚在沙丁鱼罐头小组讨论中国罐头的便捷。

　　栗兰表示，虽然罐头也在涨价，但还是比蔬菜便宜，500克的番茄罐头价格只要1—2欧元左右，超市特价的话还会更便宜，在口味上没什么差别。

　　罐头成了海外消费者最好的“节流”储备选项。作为罐头食品出口量最大的国家，中国商家感受到了这一波来自国外的热情。中国罐头工业协会数据显示，2022年，中国罐头的出口额占全球罐头食品出口额的27%。海关总署数据显示，土耳其2022年从中国进口罐头的同比增速达到了4223%，拉脱维亚2022年从中国进口罐头的同比增速达到了1021%。

　　在一家食品贸易公司工作的小张说，中国罐头在国外一直很受欢迎，今年热度更高了，她收到的询单量就增加了40%左右，成交的单子也增加了20%，来自欧洲那边的需求很旺盛。

　　小张所在的食品贸易企业从去年下半年就感觉到了罐头订单的增多，“主要是蔬菜罐头，每个月询单量都在变多。之前在我们这订购过罐头的客户，每单的订购量也多了。”

　　湖北一家罐头厂厂长阿峰也表示，去年年底他们的订单就变多了，库存都跟不上，“有些单子都介绍给身边熟悉的厂了”。

　　部分上市公司罐头产品在海外市场的订单也保持着稳定增长的态势。开创国际是一家以金枪鱼销售、竹荚鱼销售、罐头食品销售、渔货贸易为主的上市公司，其在国内生产的罐头产品虽未直接出口至海外，但一直向西班牙等地的加工工厂出口制造罐头所需的原材料。3月22日，开创国际相关负责人透露，从去年开始，其海外业务订单一直处在稳定增长的态势。上海梅林是国内知名的肉食罐头品牌，其长期向东南亚等海外市场出口罐头产品，其证券部工作人员也表示，目前在东南亚等地，其产品出口订单稳定增长。

　　海关统计数据显示，目前，亚洲、欧洲、非洲、北美洲为我国最大的罐头出口目的地。从品类上来看，蔬菜、水果罐头占据最大的出口份额，与此同时，即食类罐头和菌菇罐头近两年的出口量明显增长。业内认为，随着海外需求持续增长，我国企业扩产加快，罐头产品的出口品类和总量有望继续增加。

从产业到品牌，还要多久？

　　天眼查数据显示，截至目前，我国有罐头相关企业4.6万余家，其中，2022年新增注册企业430余家；从近3年（2020—2022年）罐头相关企业新增注册企业增速来看，2020年增速靠前，达到9.5%；从地域分布来看，广东以1.4万余家位列区域首位；山东、浙江分列二、三位，分别拥有3530余家以及3080余家；从成立时间来看，25.3%的相关企业成立于1—5年内，近五成罐头相关企业成立于10年以上；从企业性质来看，53.6%的相关企业属于个体工商户。

　　实际上，罐头食品在中国最早是象征高档消费的舶来品，20世纪50年代，中国罐头首次出口，从少量的水果罐头开始，品种和数量逐年增加。目前，中国是世界上最主要的罐头生产国和出口国，产量占全球约1/4，产品出口全球近200个国家和地区。

　　虽然中国罐头厂家感受到了海外消费者的热情，但还是保持了冷静的态度。阿峰表示，自己不会盲目扩产，还是会根据工厂的能力和往年的销售数据去做。小张也表示，虽然询单的人在增多，但是公司还不准备扩大罐头业务，之后的情况还说不准。

　　这源于一方面，不少罐头厂家都表示，罐头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产业，走的是“季产年销”模式，应季收购原料生产储存，然后全年销售库存，所以每年的生产季都需要谨慎考虑。另一方面，出口的罐头基本都是没有深加工的罐头产品，主要用途是用来做原料二次加工，或者做贴牌、代工，中国厂家利润其实不高。

　　一位曾经在宁波做罐头出口生意的贸易商表示，2016年橘子因为气候原因产量不足，每吨价格涨了50%左右，但出口的橘子罐头价格却涨不起来，不少罐头企业都是在零利润甚至亏本做生意。

　　阿峰也表示，自己之前主要做外贸生意，疫情期间外贸订单出不去，才开始做内销生意，产线是一样的，食材成本差不了多少，但出口的罐头净利润可能只有4%左右，放在国内售卖的罐头净利润反而更高。

　　最主要的差异，其实就是货运成本。在疫情期间，阿峰就发现出口的海运成本翻了好几倍，“比如到美国的运费，2020年一个集装箱货柜1000美元，2021年的时候能涨到七八倍甚至十几倍，想不亏本，就要把这个钱转移到别人身上，但罐头价格提高太多没人收，你不卖就是当库存耗着。”相比之下，国内的物流成本可能是国外的20%—40%。随着疫情防控政策的调整，海运物流价格也逐渐下降，开始回归正常水平，但依旧是一笔不可忽视的费用。

　　英国超市中的MALING（梅林）午餐肉价格在2英镑（约等于17元人民币），而国内的梅林午餐肉价格在15元左右，两者的价格只差了2元，其中还有跨境货运等成本。

　　不少中国罐头还处于在海外有销量但没品牌的处境。虽然现阶段有流量，但没什么利润。为了寻求更高的利润，罐头企业和厂家，或是做起了自主品牌，或是在外贸大盘上做起了内销，在双循环中寻找起了新的机遇。

　　一位陕西的副食经销商表示，他认识的几个曾经纯做外贸的罐头厂，在2013年左右就做起了内销，虽然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品牌，但销量也在慢慢提升，“他们不做超市、电商平台的生意，而是做B端的渠道，比如给蛋糕店、甜品店提供水果罐头，做肉制品的也会和农贸城老板合作，或者给饭店、农村红白喜事这些地方供货”。

　　同时，不少中国罐头企业也开始做起品牌。林家铺子在1996年就已经成立，早年是OEM（代工生产的一种类型）罐头厂，但在2006年转向了内销，现在国内市场才是林家铺子主要的销售渠道。林家铺子的电商负责人张浩表示，他们的水果罐头在国内市场占比很高，并且根据国内消费者罐头消费的甜品化、零食化趋势做出了不少新的品类。“我们的研发效率也很快，比如之前的一款乌龙蜜桃罐头是和天猫行业小二共创的，从确定这个方向到产品上市只用了一个月。”

　　一部分商家做内销、做品牌，另一部分专注外贸的工厂则开始融入国内国际供应链，消除中间环节，直接和零售端对接。开创食品在2022年10月前往伦敦拜访了16家客户，拿下了480万英镑（当时约合人民币3911万元）的订单，其中有160万英镑的订单是与英国零售企业Tesco签下的水果罐头订单，减少了中间的贸易环节。

　　当中国罐头成为海外顶流的同时，中国厂家们也在罐头身上开始探索更多的可能性。中国罐头工业协会曾根据“十三五”期间的统计数据测算，中国人均年消费罐头量在5.5千克左右，相比之下，英国、美国、葡萄牙和瑞典等海外消费者人均年消费罐头量都在20千克以上，海外市场广阔，中国市场也有着不小的发展前景。罐头，这个在中国有着130年历史的舶来品，正在被中国厂家赋予更强生命力。

　　（本报综合整理）

《中国食品报》(2023年04月04日02版)

　　（责编：韩松妍）